2014年9月11日 星期四

迫遷作為一種藝術?--譴責桃園地景藝術節的國家暴力


  
桃園地景藝術節選在舊的海軍航空基地舉辦,在中秋連假湧入超過25萬人潮,在這片即將被徵收的軍用基地上,主辦單位桃園縣政府大力讚揚軍用基地的人文歷史景觀(照片一)。但諷刺的是,桃園縣政府正如火如荼推動的航空城計畫,將剷除軍基地上現有的地景與文化遺址,由豪宅和商場取代,這次地景藝術節的選址竟是桃園縣民的土地送別會。


  雖然名為地景藝術節,但整個展場卻找不到針對這個地景的歷史介紹,因為這個今年剛滿70年的軍用機場背後,埋藏著航空城計畫最見不得人的一面,這是一個由中央與地方聯手打造的炒房旗艦計畫。2007年海軍興高采烈歡慶桃園基地啟用,P-3C反潛機「神鷗專案」491億元的預算放行,計畫12架全數部署於桃園海軍基地。然而隔年開始,即因航空城計畫啟動,而使得整體配置有了巨大轉變。2008年政策第一次轉彎,海軍基地改採「軍民共用」制,2009年規劃方案出爐,軍方將留下74.5公頃、配置6架P-3C反潛機,基地其餘部分則釋出發展航太產業及安置第三跑道預定地的六村居民,該方案在2010年以「桃園航空城區域計畫」發布實施(附圖一)。然而,到了2011年,政策竟又再次大轉彎,即便會犧牲國防,政府為配合桃園航空城計畫,乃決定將P-3C機駐地調整遷離桃園基地移駐屏東基地(有關犧牲國防的部分,請參見連結一)。雖然趕走了軍用基地,但國防部基地內原有的軍用跑道卻沒有拿來改建成交通部宣稱很緊急的「第三跑道」,反而在兩年後2013年,推出桃園航空城都市計畫,軍用基地原址規劃成豪宅和商場(附圖二),「第三跑道」反而移到北側有飛安疑慮的區域,並擴大徵收週邊民地(附圖三),徵收範圍也從原本的不到1千公頃,變成現在的3千多公頃,第三跑道預定地的居民安置區,則移到原本不需要被徵收的宏竹村。(附圖四)。




航空城第三跑道北移,飛安問題引疑慮

  這樣不斷翻案、毫無章法的計畫,犧牲的不只是國防,也是飛安。日前(9/5)在立法院所舉辦的「航空城計畫聽證應如何舉辦?」的公聽會上,交通部民航局完全無法回答航空城反迫遷所提出來就第三跑道北移後可能會引起的飛安問題,包括鄰近沙崙油庫、臨海側風問題、和已被監察院糾正過的鳥擊問題。不斷公聽會上無法回答,交通部更技術性限縮解釋聽證會的範圍將限於特農區居民,不願面對第三跑道為何規劃在有飛安疑慮的一般農業區之選址爭議。面對這個浮濫徵收之炒地皮計畫,連行政院也不敢背書,聽證會上,國發會的簡任技正謝敏文也紕漏,截至目前為止,行政院的核定範圍僅核定了機場園區綱要計畫中的第三跑道(615公頃)和自貿港擴建區(130公頃),也就是僅有745公頃土地經行政院核定通過,桃園航空城其他數千公頃土地的取得計畫,其實未獲核定,且已於年中被行政院退回交通部再議。然而內政部都市計畫委員會卻已於今年7月29日通過本案高達數千公頃土地「分期分區開發」之決議,即將展開下一階段的民地徵收作業。



桃園航空城把土地徵收視為優先唯一手段,非最後不得已的手段
  長期關注土地徵收問題的徐世榮教授表示,他已主動寫信給藝術家霍夫曼(即去年的黃色小鴨、和此次地景節的玉兔創作人),希望他能了解這個藝術節背後的真相,能一同關心台灣嚴重的迫遷問題。他亦在記者會上呼籲,所有參與地景藝術節及演唱活動的藝術家能承擔起社會責任,共同關注桃園航空城嚴重迫害人權的土地徵收議題,不要再幫政府美化政策,成為幫兇。

  徐世榮老師更嚴厲譴責桃園縣政府的回函主張的「多數贊同、少數反對」就可以進行土地徵收的邏輯,好比是宣稱每個人的財產可以讓全民公投來剝奪,這是「多數暴力」,違憲且嚴重侵害人權。為反諷地景節透過黑貓和玉兔來塑造活潑歡樂的意向,反迫遷的居民及社團也在記者會上拿出哭泣的白兔及哭泣的黑貓,來諷刺政府的迫遷政策和航空城計畫背後的醜惡面。

  此外,徐世榮教授引用了《最高行政法院96年度判字第1442號判決》之「需用土地機關倘有適當之公有土地足供所需興辦公共事業之需求時,需用土地機關自應優先利用其公有土地,不得任意讓公有土地閒置,再假借徵收手段,以取得公共事業所需之私有土地,否則即有違比例原則之要求」,及《最高行政法院101年度判字第1067號判決》之「足見土地徵收,係國家為實現所欲興辦公共事業之公益的最後不得已措施,故其徵收,應確實遵守相關法律規定之徵收要件及程序,並應符合必要性與比例原則,俾所欲實現之公益暨私益維護得以兼顧」,譴責桃園航空城計畫僅以形式的程序便想進行徵收,土地徵收根本不是最後的手段,反而變成最優先的唯一手段。



桃園地景節 粗暴對待居民陳情的國家暴力

  日前(9月6日)在桃園地景藝術節開幕現場表達反迫遷訴求的在地居民蔡美齡女士回顧當天被警察壓制的狀況。當天她與數十位在地居民舉布條前往藝術節會場,還沒有任何行即遭二、三十位警察團團圍住限制行動;在吳志揚現場離開活動現場後,居民表示欲離開會場,卻遭警方推擠。蔡美齡女士被一位警察壓制在地,導致身上多處瘀傷,甚至臉部、頸部、骨盆、左膝遭挫傷,立即送往林口長庚醫院。對此,蔡美齡女士表示將對執法警察提出告訴。元貞法律事務所蔡易廷律師亦補充,警察的行為已經嚴重限制言論自由,將協助居民對警察提出傷害罪告訴。



航空城的現實和玉兔的精神已背道而馳

  尤美女委員指出,桃園航空城在葉世文和蔡仁惠的弊案後,更突顯其許多待釐清的爭議點。而行政院核定目前為止僅核定了機場園區綱要計畫中的第三跑道(615公頃)和自貿港擴建區(130公頃),也就是僅745公頃土地核定通過,究竟為何最後會變成總計畫範圍4,791公頃,需要徵收3,707公頃的土地,46,000居民面臨迫遷?霍夫曼在地景藝術節的玉兔作品,是希望民眾能看到玉兔感受土地的祥和喜悅;但是玉兔的所在地現在所發生的事情,是在那裏居住世世代代的農民將被趕走,並引進有錢的財團,和霍夫曼的本意已經背道而馳。因此,為了釐清航空城的爭議,行政院應該遵照上周五(9月5日)尤美女委員和林淑芬委員所召開的公聽會結論,儘速舉行航空城計畫涵蓋全區居民的行政聽證。

  林淑芬委員表示,自古以來藝術家就有其社會角色;當權勢和人民有衝突時,藝術家就應該有其批判的精神,和人民站在一起。因此,林淑芬委員呼籲,所有參加桃園地景藝術節的藝術家們,應該立即撤出該展覽,不要成員政府強徵人民土地的幫兇。另一方面,從航空城的案例我們已經看到,政府一再以土地面積來計算同意徵收的比例,而航空城近幾年出現許多新的地主來計畫地區購買大片的土地,並表示同意徵收;政府評估徵收與否所根據的是土地、權勢的大小,而居民到現場抗議還被警察強制禁聲,根本是打了人還不准人喊痛,是暴力中的暴力。


地景節忽視在地歷史環境 航空城更將進行破壞

  在地聯盟的潘忠政老師則痛批,地景節原意在於透過藝術行動來宣揚地景,進而達到保護特定地區的地理環境、人文歷史、傳統文化等事項。桃園縣明明有諸多值得保存的地景文化,但桃園縣政府卻把地景節辦成告別式。去年地景節在埤塘中放置黃色小鴨,隨即填掉該埤塘,桃園有千塘之美,更有超過7500年歷史、具有世界自然遺產價值的藻礁,但是在縣政府的不斷開發之下,埤塘一口一口消失,藻礁一再被開腸剖肚。今年地景藝術節的網站上,縣政府自己寫著:桃園空軍基地自日據時代即開始啟用,擁有特殊的地形地貌,蘊含豐富的歷史、文化及環境價值。然而,從縣府所規劃的航空城計畫模型來看,這些地景未來都將被剷平變成工廠、豪宅和商場,非常荒謬。

  最後,桃園在地團體和反迫遷的居民表示,這個週日,在桃園地景藝術節的閉幕晚會之前,會再前往軍用基地,和平訴說她們的理念及主張,呼籲警方尊重人民應有的言論自由,不得再惡意驅趕。與會者共同呼籲政府應立即停止這個弊案重重、浮濫徵收的航空城計畫,就計畫全區召開行政聽證,開始真正的民眾參與程序,一同組成聽證籌備小組,整理爭點,重新檢視整個計畫的公益性與必要性。





連結一:監察院就「神鷗專案」所作之調查報告,2014年7月14日,第4-5頁

附件一: 徐世榮教授完整發言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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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一:地景節廢棄軍用基地空拍照


附圖一:2010年航空城區域計畫(徵收民地不到1000公頃)


附圖二:桃園航空城規劃模型(紅框部分為軍用基地未來規劃成豪宅商城示意模型)


附圖三:第三跑道移往油庫、軍用基地南遷至屏東示意圖
 (製圖:苦勞網 孫窮理)

附圖四:對比圖一,第三跑道居民安置地從軍用基地移到宏竹村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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